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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出頭便開始成為各文學獎項的提名常客,妮可.克勞斯的第四本小說《烏有》以兩名背景迥異,內心世界卻仿佛殊途同歸的角色,細細鋪陳出他/她們在面臨已知/未知的失去及轉變時,如何應對或不應對,如何經歷自我崩壞的迷茫與痛苦,而後有機會獲取(甚至並不屬於任何「族群」的)自由的過程。
權財無缺的猶太男人艾普斯坦、與寫作步入瓶頸的(與《烏有》作者同名的)作家妮可,在相異的人生困境底下,不約而同地選擇拋下原有伴侶及生活前往特拉維夫。平行敘事並非創新手法,仿自傳書寫人們也似乎看得太多(儘管永不嫌膩),因此閱讀《烏有》時所有人都自然認為兩人最後終會巧妙地相遇、並帶給彼此(我們)一幀世間美景或一則悠遠啓示。但妮可.克勞斯並不甘於此,她運用了時遠時近、時平敘時抒情(有時近乎懸疑)的手法,既呈現類自我告白、亦採取第三人稱敘事,讓兩人的未知之旅顯得異常迷人且貼近讀者。再者,無論是從作品亦或是訪談看來,與其追尋答案,妮可.克勞斯更願意提問、更在意寫作中時刻維持的不確定性。因此我們可以看見,作為一名說故事的人,儘管有時看來充滿絮叨的自我哲學探尋甚至藝術文化史研究,她都並未忘記身為小說家對於寫作美學與基本原則的護持。
在回答記者關於《烏有》以以色列與巴勒斯坦衝突作為背景是否擁有政治或其他意圖的問題時,妮可.克勞斯並未正面回應,只表示身為一名小說家,永遠應堅持個人意志的獨特性,並對於那些政治或經濟意欲促成的、看似一統的集體意志採取抗拒的姿態:「如果這本書真的有所謂的『政治性』存在,那僅僅展現於此。」
如此抵拒被分類,卻仿若仍拔除不了她內心尋根的欲望,於是她讓書中小說家妮可這樣看似憂傷地說:「我自小就思念某種與我分離的事物。」,接著試圖表明她所感覺的分離,源自於其自身:「我明明人在此處,卻又好像不在此處,而是置身他處。」,正是這永無靠岸的鄉愁讓小說家不得不持續以書寫自我標注,也正是這樣似前忽後的、述說者的自覺,讓《烏有》成為一部或許無法一讀便能攫取所有細節,但令人忍不住回味再三的作品。
《烏有》,妮可.克勞斯╱著,施清真╱譯,時報出版
《愛的歷史》一鳴驚人女作家妮可‧克勞斯,暌違多年新作從自身觸礁的婚姻落刀,交出最椎心切膚的長篇小說,但下筆依舊靈氣逼人。既是帶有超現實色彩的後現代小說傑作,也是私密的創傷敘事。
這是一部極出色的純文學傑作,召喚在故事情節背後,讀者如影隨形竄動的情感,和祕密。眼前已經沒有辦法了,如何走出人生中途的幽暗森林?
《永別書:在我不在的時代》,張亦絢╱著,木馬文化
與《烏有》書末的作者注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永別書》劈頭便是具名且肅穆標清日期的「致讀者:『現在您手上的當然是一本虛構小說。儘管如此,我仍舊好心提醒你,在所有情節上,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在在提示讀者關於述說者的自覺與不可信。儘管處理的議題不盡相似,但兩者以精緻和虛實交錯的語言演出,皆纖細且殘忍地描摹出看似個人、實為時代的性別/國族認同。自不量力地引述張亦絢的話來說,這企圖是一種「共患難,一個『我在這裡』的認真回聲。關於寂寞及其未被毀滅。」。
新書資訊員|羅浥薇薇
一九八○年生於台灣苗栗。著有小說《騎士》、《失戀傳奇》,散文《情非得體:致那些使我動情的破美人》。人生難料斷層許多,唯仍持續不自由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