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這本《古代文明的開展──文化絕對價值的尋求》是拙著《現代世界的形成──文明終極意義的探求》(三民,2003)的「姊妹作」,它們共同構成一部解釋人類文明進程的通史,其所要闡明的理念是文明的發展有其方向與目的,決非隨波逐流而船過水無痕。
我所要說的是文明歷史不斷在進化──不是進步。
而這個進化的工作是靠極少數負有才智與使命感的菁英在人間推動,不是由爭權奪利的政客與資本家或追求人生安適的凡夫俗子所造就。這些肩負文明傳承任務的菁英是兼具智仁勇的君子,他們不是偉大而是高貴,不是成功而是不計較成敗,他們可能被敬佩但卻不被效法,永遠孤獨但絕不冷漠,他們是悲劇英雄,但從不是要作英雄。
科學家可以說人是什麼什麼,其論證可能是依據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的人的行為,這樣的論點是有效的,但絕對是錯誤的,因為科學家不能解釋甚至未能發現那極少數的「怪胎」,於是你只能以文化──而非科學──的觀點說他們是瘋子,其實他們不是,因為沒有瘋子會有意識地自討苦吃。所以佛洛伊德說「文明的代價是瘋狂」──瘋狂是文明的代價,不是文明的本質。
當人們說歷史在重演,其論據多半是政治社會現象,我們卻無法說藝術的歷史、文化思想的歷史、宗教的歷史、科學的歷史、甚至是經濟的歷史是在重演的。這個意義就是古今中外絕大多數人都是一樣的,而這點並沒有證明什麼。一般人只從自己的生命經驗看人生,只有巨人會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人間。因此,關於最高層次的義理,少數人的看法未必是對的,但多數人的意見絕對是錯的。
相對論者何苦堅持其見為絕對,虛無主義者何苦強調其說為真實,懷疑論者何苦宣傳一切為假象,他們在自我肯定時就在自我毀滅,而他們卻在自我毀滅時想要自我肯定。智慧不同於知識,知識不同於資訊,誠如意義不同於關懷,關懷不同於興趣;同理,生命不同於生活,文明不同於文化,史識不同於史實。如果不信真理存在也無追求之意,則學者只是遊客而非旅客,而學術只是遊戲而非遊歷。當生命的意義只是壽命,而萬物之靈的價值只是高等的動物時,「人生」一詞也應消滅,因為它已無異於「時間」。
這本書的出版是作者的義務,希望它能找到讀者,而讀者能找到希望。
王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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