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015年是我生命殊異時期的起點。
那年父親在游泳池出了意外,12天後離世。
自此我似乎同時活在兩個世界。一個是現實,一個是虛幻,充斥著象徵,夢境,神鬼,神秘和天啟。既腳踏實地同時又離地三尺。真實的生活蒙上一層不真的光影,一種隔絕感,痛已經不痛,甚至再怎麼傷害自己也感覺不到什麼,淚水像裝了水籠頭開關,人前人後收放自如。
多年過去以為已經過了,其實並不。我已經回不到2015之前的我了。
有個流行的說法,「生命自己會自己找到出路。」——是嗎?此刻的我深深懷疑,而且很有資格懷疑,是不是出路不知道,只是從此走上不同的路。
行醫過半生,或已習慣以「病症」看待人生。2015年之前,我寫詩有如得了「穢語症」,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後,則得了「多語症」,寧鳴而死不默而生。誓以口水沖垮這非情世界,炎涼人間。
這其中有一種恨。混合著恐懼。
而我發覺這並不新鮮,世上絕大多數人和我一樣,只是掩藏的程度不同。
出書之際重校這本「零點零零」,發現叨叨絮絮,一種日記式的寫作。比較完整的是鬼系列,和「不免」這組詩。
鬼詩後來發展成「鬼入門」,更早成書,甚至灌了一張唱片。
感謝「從容文學」張紫蘭女士的青睞,首肯出版這本詩集,書名「零點零零」,是午夜至暗時刻,也是一切歸零,重頭開始的寓意。
我一直以為好詩終究是一種咒語,人性的真言與時代的總持。
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我希望我的咒,終有顯靈的一天。
是為序。
陳克華
202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