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悲懷：台灣愛滋戰場紀實戲劇(2版)

序文

世界有事，心中有人──汪其楣談《青春悲懷》

　　Q1: 請問這是妳第一本以愛滋為主題的書嗎？為什麼想寫這樣的書呢？

　　A: 《青春悲懷》是第二本了。不過第一本《海洋心情》是散文集。二十幾年前，愛滋的話題很少公開討論，就寫下一篇一篇可以安靜閱讀的文字，來傳達感染者的心聲。
　　但由於近年來，醫療發展的日新月異，愛滋病已不是絕症，感染者可以正常存活，人們的觀念也在進步。就覺得可以用劇本來表達這個主題，無論是公開朗讀或是粉墨登場，大家聚在一起共同感受，設身處地的體會劇中的角色。
　　世界有事，心中有人。我樂意用我最熟悉的也最擅長的舞台劇形式，給我不想忘記的、或仍在承受壓力的故事主角們，一個說出心語的完整舞台。

　　一齣戲，歡迎大家來搬演

　　Q2: 那劇本寫好了，是否準備親自導演，推出這個作品呢？

　　A: 哈哈，跟以往自己製作又擔任編導大大不同，我並不是自己要導演《青春悲懷》，這個劇本就是為了交出來，給大家推廣而寫的！為學校的老師和學生、為民間社團，當然也為導演和演員發揮戲劇的長才而寫，所有人都可以把劇本的內涵，用自己的方式，搬演表現。

　　Q3: 已經有人採用過這個劇本了嗎？

　　A: 有，還不少呢。還沒正式出版前，就有文教或醫療單位舉辦的研習營，選取不同主題的戲段來演練，先分組互相觀摩，再發表對情境或人物的討論。後來也有高雄的「愛之希望」民間社團，在悉心排練後，演出了許多賺人熱淚的場景。
　　2016年劇本正式出版，玄奘大學影劇系同學就在導演課使用劇中段落呈現。接著，桃園大溪至善高中表藝科的師生，帶著幾段以校園為背景的戲，到鄰近地區的國中國小去演出。讓我看到台下坐滿了國中生，和台上熱烈交流，用立體而活潑的方式，推廣性平、防疫和反毒等議題。還有嘉義的米克斯老屋劇場，用《青春悲懷》為創發藍本，舉辦了「紀實戲劇工作坊」及成果發表。
　　文化大學戲劇系也將在2018年6月初推出全本《青春悲懷》的公演，同學們很用功，大力閱讀和參與活動，讓角色更飽滿，真是令人期待。

　　Q4: 這個劇本有好幾個不同的主題，穿插交錯演出，也運用到舞蹈和默劇的形式，為什麼呢？

　　A: 舞蹈或默劇演出的「藥．命」一共有七段，其實是把愛滋這三十年來用藥、醫治的歷史，以視覺性比較強的表演，穿插在其他以「聆聽」為主的對話戲段之間。
　　從沒有可治癒的藥，到漸漸有實驗性成效的藥品，到「雞尾酒」複方醫藥的發明，到後來娛樂性的藥丸，和藥癮者造成的影響，用肢體動作來把這些重要的歷史現實，一段一段表演出來。

　　台灣愛滋前線，勝多於敗

　　Q5: 那麼「打電話的人」、「班上來了個轉學生」、「愛情，好難」、「被單，縫不完」這幾個不同主題都以人物對白來表現，算是台灣愛滋戰場的紀實「場景」嗎？

　　A: 首先，先表明一點，「台灣愛滋戰場」這個副標，是正面的，我可以說我們的愛滋前線是勝多於敗。在醫療研究力求突破的二十一世紀的此時推出《青春悲懷》，除了對未來的期許，也回顧過往，更向參與及陪伴大家走過愛滋戰役的人們致敬。
　　「打電話的人」就是防治的第一線，匿名篩檢的推行，隱密而友善的環境，鼓勵人們面對自己的身體，也面對著疾病。雖然如此，打這個電話不容易，自己心中的各種疑慮和不安要如何克服呢？形式上，讀者或觀眾雖然沒見到接電話的工作人員，也想像得出電話線那一端可能說了什麼，應該有很多耐心、很多關心，和很多專業訊息。

　　Q6: 劇中提到有一位十五歲的感染者，是不是愛滋感染年齡層有下降的趨勢？

　　A: 可以這麼說。疾管局的統計表上，十五到二十四歲的感染者是逐漸增多，但由於醫療和觀念的進步，近年來幼年孩童的感染人數常掛零，垂直感染也幾乎不復存在了。不過我還是想以小學和中學的背景，寫出年輕孩子所遭遇到的故事，來提醒大家注意和關切。

　　Q7: 妳最大用意是為了走進青少年的世界嗎？

　　A: 沒錯，我用三段「班上來了個轉學生」場景，走進他們的世界。「小學」這段，其實是二十幾年前的新聞故事，反映感染HIV的阿仔周遭，各種無知可笑的舉止。但也還是有小寶這樣的小學生，他保有理性，覺得應該為別人發聲，應該平等相待。
　　到了「中學生」這段，裡面有我們更熟悉的角色，無論是用功讀書的孩子，或是放棄讀書的孩子，或是參加轟趴的孩子。他們有各自的承擔，無論是家庭或課業，還有我們都經驗過的，少年的青澀苦悶，和父母、師長、社會都必須面對的：青少年的「性」。

　　Q8: 劇中也出現坐輪椅的人、打手語的學生，是有特殊用意嗎？

　　A: 坐輪椅的人，或聾校學生，代表常常被忽略的身心障礙者。閱讀或演出的時候，可能會令人訝異。但為什麼要訝異呢？其實他們和我一樣，有愛，也想去愛。他們不該被忽略。同樣的，性教育，或是防疫教育，也都不該跳過他們。
　　我寫「特殊學校」場景的時候，也考慮過是盲校還是聾校？由於我多年來編導聾劇團的演出，對手語演出的舞台效果很熟悉，我還是決定把背景放在「啟聰學校」，讓一位實習老師來參與感染學生的人生。師生用紙筆、用手語加口語坦率交談，簡短而誠實地流露心跡，我們實在不能不關注迎面而來的新一代。
　　演出的劇組，在排練之初，都會特地安排手語專家給全體演員上課，增進大家的視覺表演技巧之外，也掌握聾人與一般聽人之間的溝通習慣和亮點。

　　一起抵抗病毒，一起抵抗歧視

　　Q9: 《青春悲懷》中還有一個特別的戲段「被單，縫不完」，看到後來才知道裡面有幾個人物是角色的靈魂回到人間，是嗎？

　　A: 是的，寫到想念的人，就可以讓他出現，和生前的朋友「同台」演出，這可以說是寫劇本的好處。
　　被單，又稱百衲被，就是quilt。1985年由美國愛滋關懷運動發起，讓親人為逝去的感染者縫製紀念被單，在世界各地影響深遠，九○年代中期也開始在台灣舉辦類似紀念活動。
　　這段戲也是回顧了早期感染者的處境困難，以及彼此間的相濡以沫。本世紀醫藥不斷研發進步，只要「定期追蹤」、「按時服藥」，病情就控制得很好，甚至也會檢測不到病毒。但二三十年前，會是求醫無門、求藥不得的情況，就有不少感染者不幸早夭，生理、心理上也吃了不少苦頭。
　　當台灣的醫療和社會已經平穩向前，更不該忘記過去這些人受苦的生命。反過來想，感染者身受的創痛病苦，不也就是促進醫藥和進步的力量？在親人和朋友的心中，也不願就把他們遺忘了。我寫下染病三十年還活著的艾凡，縫著自己的紀念被單，想念當年一起抵抗病毒、一起抵抗歧視的朋友：樂團指揮簡陶、江湖少女小菊、和擅長扮裝表演的潘潘等。

　　Q10: 劇中小菊是年輕的女孩，女性感染者似乎很少？

　　A: 女性感染者雖然很少，但她們的處境更困難，更需要支援和了解。「被單，縫不完」的小菊是被人們放在邊緣的女孩。她在劇中穿著孕婦裝的自在形象卻很突出。
　　「愛情，好難」中的阮氏阿香，在當前醫藥正常的環境下，她是一個充滿熱力的角色。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無論家庭或工廠，或小吃店、菜市場、南洋姐妹會、國小家長會這些地方，都常見到阿香，也特別疼惜這樣一個離鄉背井的女子。她的戀人，渴望新生和回到正常生活的孟賓，因涉及毒品，讓他們的愛情與未來，顯得難上加難。
　　阿香和孟賓這對戀人的處境和情感，好像又平常又特別，他們的未來，就滋長在我們心中，也在整個台灣社會各方的努力中吧。

　　透過生命教育，走向宏寬未來

　　Q11: 《青春悲懷》劇本的語言平易近人，角色又如此鮮明，是「生命教育」很好的教材，妳同意嗎？

　　A: 這次《青春悲懷》改版出版，就是希望能推廣到更多學校和社團。
　　同理共感之心是戲劇過程中自然而真實的反應。這個作品中有感染者角色，也有一般人的角色。這個戲是屬於生活在這裡的每一個人的，重點不是疾病，而是人情與人性，也是台灣的社會真實，充滿了我們熟悉又在意的生命。
　　其實，《青春悲懷》不只是「生命教育」，也是「情感教育」。
　　人們必須互相聆聽彼此的故事，從而了解生活中不同的習題，比如性別、性向、階級、種族、身分、貧富、年齡等不同的經驗。從聆聽到了解，從漠視到認同，從衝突到超越。而透過戲劇，更可以從內心的共鳴到集體的感動，帶著我們走向一個更宏寬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