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喪、士氣低落的民主黨開始痛苦地邁向一個基本上無能為力的未來,領導人們正設法認清他們在多大程度上低估了川普此次捲土重來的強勢。
全國範圍內對該黨的否定令許多民主黨人震驚,他們曾對該黨在競選最後幾週的機會表現出「令人噁心」的信心。當他們在敗戰後的廢墟中仔細搜尋時,對於選民為何如此果斷地拒絕該黨的候選人,他們找不到簡單的答案。
在二十多次採訪中,議員、策略師和官員對副總統賀錦麗的失敗給出了一連串的解釋——幾乎所有解釋都符合他們關於如何在政治上獲勝的先入為主的觀念。
在電話、群聊和陰沉的團隊會議上,這些悄無聲息的批評是對即將到來的黨內鬥爭的幕後預演,民主黨人很快就會陷入意識型態的裂痕,這種裂痕在川普時代的大部分時間裡定義了民主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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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爭議的是,民主黨的表現非常糟糕。他們失去了白宮,交出了對參議院的控制,似乎在眾議院也要失敗。他們在城市和郊區、村鎮和大學城的表現都不如四年前。《紐約時報》對選舉結果的早期分析發現,自拜登總統在2020年獲勝以來,美國3100多個縣中的絕大多數都向右傾斜。
結果顯示,賀錦麗的競選團隊乃至更廣泛的民主黨人未能找到針對川普及其基層選戰盟友的有效信息,也未能解決選民對拜登領導下國家發展方向的不滿。民主黨選擇強調的問題——墮胎權和保護民主——並不像經濟和移民問題那樣能夠引起共鳴,而美國人經常把經濟和移民問題列為最迫切關心的問題。
民主黨無法阻止川普對美國政府進行右翼改造,許多民主黨人都在考慮如何應對黑暗的未來。另一些人則進行內省,尋找國家拒絕他們的原因。
他們談到錯誤信息,以及在充斥著右翼宣傳的新聞環境中傳達民主黨願景的困難。他們承認,賀錦麗沒有放棄拜登在加薩戰爭中對以色列的支持,為此付出了代價,這激怒了密西根州的阿拉伯裔美國選民。一些人認為,民主黨在跨性別者權利等社會問題上過於左傾。還有人認為,隨著民主黨人在經濟問題上的右傾,他們把工人階級的利益拋在了後面。
他們哀嘆民主黨的品牌在全國許多地方變得有害。一些人指出,內布拉斯加州的獨立參議員候選人在該州的得票比賀錦麗多出14個百分點。
許多人表示,他們正在努力認清損失的嚴重程度,對第二個川普政府可能出現的情況感到震驚、悲傷和恐慌。
「我非常震驚和擔心,」曾擔任賀錦麗競選團隊聯合主席的得克薩斯州眾議員維羅妮卡·埃斯科瓦爾說。「這裡的人們面臨著真正的、迫在眉睫的危險。美國人面臨著真正的危險,包括許多投票給川普的美國人。」
賀錦麗敗選演講上的支持者們。許多民主黨人表示,他們正在努力認清損失的嚴重程度。
賀錦麗敗選演講上的支持者們。許多民主黨人表示,他們正在努力認清損失的嚴重程度。 Erin Schaff/The New York Times
「雖然我承認在這次選舉中失敗了,但我不承認為這場選舉而進行的鬥爭失敗了,」賀錦麗說。
「雖然我承認在這次選舉中失敗了,但我不承認為這場選舉而進行的鬥爭失敗了,」賀錦麗說。 Anna Watts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對戰略和價值觀的反思
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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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蒙特州參議員伯尼·桑德斯長期以來一直是進步派的旗手,他指責全黨都在強調身份政治,忽視了對工薪階層選民經濟問題的關注。
「不只是賀錦麗的問題,」他說。「民主黨越來越成為一個身份政治的政黨,而沒有理解這個國家絕大多數人是工薪階層。工人離開民主黨的趨勢始於白人,並加速向拉美裔和黑人蔓延。」
桑德斯是一名政治獨立人士,長期以來一直批評民主黨最大的捐助者和資深操盤手的影響力。他給出了一個悲觀的預測:「考慮到民主黨的資金來源以及它對高薪顧問的依賴,民主黨是否有能力實現自我轉型,還有待觀察。」
桑德斯並不是唯一一個將民主黨的問題歸結為過於受制於其身份群體需求的人。川普在反對跨性別者的電視廣告上花費了數千萬美元,賀錦麗的競選團隊及其盟友對此沒有回應。
麻薩諸塞州眾議員賽斯·莫爾頓是尋求2020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24名民主黨人之一,他建議民主黨應該改變對跨性別問題的態度。
「民主黨人花了太多時間試圖不冒犯任何人,而不是誠實面對許多美國人面臨的挑戰,」莫爾頓說。「我有兩個小女兒,我不希望她們在運動場上被男性或前男性運動員碾壓,但作為一名民主黨人,我應該不敢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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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國會進步核心小組主席、華盛頓州眾議員普拉米拉·賈亞帕爾表示,民主黨人不應該向偏見和不實信息屈服。她將爭取跨性別者權利的鬥爭與反對同性婚姻的鬥爭相提並論,後者的公眾輿論變化很快。
「我們需要為人們的恐懼創造空間,讓他們去了解別人,」賈亞帕爾說。她稱自己是「一個驕傲的母親,有一個女兒碰巧是跨性別」。
她說:「我們需要反駁那種認為我的女兒對其他人的孩子構成威脅的想法。」
由於拜登政府在加薩戰爭中支持以色列,賀錦麗面臨著選民的憤怒。
由於拜登政府在加薩戰爭中支持以色列,賀錦麗面臨著選民的憤怒。 Jamie Kelter Davis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的台上,拜登總統擁抱女兒阿什莉。賀錦麗在與這位不受歡迎的總統保持距離上遭遇困難。
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的台上,拜登總統擁抱女兒阿什莉。賀錦麗在與這位不受歡迎的總統保持距離上遭遇困難。 Erin Schaff/The New York Times
「競選的態勢已經註定」
然後是對拜登的指責。
甚至在他宣布競選連任之前,民主黨人就在竊竊私語,說這位現年81歲的總統太老了,不適合尋求連任,民意調查也證實,選民們對他競選連任有嚴重的保留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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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憂心忡忡的民主黨人如今表示,賀錦麗從未真正有過機會。
「賀錦麗成為候選人之前,競選的態勢就已經註定,」曾參加2020年總統競選的前住房部長朱利安·卡斯楚說。「她手上的牌很差。她在一位不受歡迎的總統的陰影下參選,絕大多數公眾都說這位總統不應該競選連任,而且他花了太長時間才讓位。」
就連賀錦麗在拜登退出後聘請的資深民主黨策略師戴維·普洛夫似乎也表示,是總統讓她陷入了困境。
「我們從一個大坑裡爬了出來,但這還不夠,」普勞夫在X上寫道。
拜登的辯護者說,這不是他的錯。
特拉華州參議員、拜登的重要盟友克里斯·庫恩斯說,他不認為拜登拖累了賀錦麗。他還說,她的競選活動「非常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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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有幾個群體——年輕人和拉丁裔選民——對我們的候選人、我們的信息和我們的履歷沒有積極的反應,」他說。「我們有差距,但我們沒有縮小它。」
賀錦麗發表了敗選演講,敦促支持者對當下保持警惕,對未來保持樂觀,繼續為自己的價值觀而奮鬥。她沒有指責或抨擊任何人。
「我為我們的競選和我們競選的方式感到驕傲,」她說。「請聽我說,美國的希望之光將永遠閃耀。只要我們永不放棄。只要我們繼續戰鬥。」
週四,拜登在白宮玫瑰園向全國發表講話,敦促支持者保持樂觀和頑強。
「挫折是不可避免的,但放棄是不可原諒的,」他說。「我們都曾被打倒過,但正如我父親常說的那樣,衡量我們品格的標準,就是看我們能夠多快地站起來。」
民主黨官員在反思這次選舉的後果時比較了這次選舉日在黨內災難史上的排名。
中間派智庫Third Way負責公共事務的執行副總裁馬特·貝內特表示,民主黨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從未面臨過如此嚴重的危機,當時民主黨在總統競選中連續三次慘敗。
他認為,為了重新掌握權力,民主黨必須採取更溫和的方式。但貝內特警告說,這並不容易,因為拜登被削弱,賀錦麗被擊敗,民主黨正面臨領導真空。
「打敗右翼民粹主義者的唯一方法是通過中間派,」貝內特說。「必須成為一個更務實、更理性、更理智的政黨。這就是我們要做的。」
在密西根州迪爾伯恩的奧克曼小學投票。該州有大量阿拉伯裔美國人和穆斯林投票給前總統川普。
在密西根州迪爾伯恩的奧克曼小學投票。該州有大量阿拉伯裔美國人和穆斯林投票給前總統川普。 Nick Hag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許多民主黨人都在考慮如何應對一個黑暗的未來,因為該黨無法阻止川普制定一項全面的右翼議程。
許多民主黨人都在考慮如何應對一個黑暗的未來,因為該黨無法阻止川普制定一項全面的右翼議程。 Loren Elliott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領導真空
全民生育自由的首席執行官米妮·迪馬拉朱說,民主黨人必須制定一個長期計劃,直接對抗黨內和全國的性別歧視,這種歧視阻礙了賀錦麗和希拉蕊·柯林頓,她們是僅有的贏得主要政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女性。
「我們不能一直掩蓋它,」她說。「敘事不能是『賀錦麗不知怎麼地就失敗了。』這裡有一個更大的失敗,我們必須弄清楚,並且解決它。」
拜登和賀錦麗現在已成為政治上的跛腳鴨,參議院的多數席位已經失去,很可能也不會有一個民主黨的眾議院議長,2025年,民主黨人會發現自己缺乏明確的領導人,就像川普在2016年獲勝後的情況一樣。
民主黨領導人面臨的下一個決定是選擇誰作為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的下一任領導人。這個職位在拜登執政期間基本上是一個禮儀性的職位,但在沒有白宮官員發號施令的情況下,這個職位將包含更多的責任和權力。
傑米·哈利森四年前被拜登任命為民主黨主席,幾個月來他一直表示不會尋求連任。新的選舉將於明年初舉行。